开放意识冥想小记

更多拥抱生活,而不是回避。

上周参加了一个 retreat,跟去年在泰国的内观冥想修行(vipassana)不太一样:不是要求你摒弃一切干扰向内觉察(不能说话、避免眼神接触),而鼓励你向外打开,欢迎与自己、他人和世界的交流。

我们也有静坐冥想,但方法不是专注于呼吸或某个细节,观察它的变化,然后发现它消失瓦解;而是打开意识(opening awareness),找到感觉(视觉、声音、想法、情绪),让它们自行存在(或变化)。

这两种方法的差别可能不太好理解,可以从几个角度来看:[1]

  1. 前者推崇 “放下” 或 “摒弃”,舍弃你的世俗物质追求,放下你的欲望和执念,然后才能获得平静和解放;后者不拒绝,甚至鼓励更多,只要保持觉察、不参与即可。
  2. 在静坐冥想的时候,前者就像打着探照灯,要是有情绪升起,把光线打过去,仔细观察;后者就像打着灯笼,能看到那个情绪,但同时也能意识到其他感受。或者,更准确来说,后者是把探照灯关掉,一开始可能周围一片漆黑,但过一会儿,你会发现周围的一切又变得明亮而清晰。
  3. 用佛学的话讲,前者是将 “色”(form)带入到 “空”(emptiness),而后者镜面对称,从 “空” 去发现 “色”,看到形形色色的形态、能量和活力。两者看起来是冲突的,但 “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”,其实它们是一回事。

自然练习

说得有些抽象了,我来分享两个具体的体验吧。

一个练习是盯着一棵树看。树只是一个概念,练习的意图在于感受事物本身的样子。

我越看越觉得那棵 “树“ 好奇怪:树皮一片片的像一朵朵云,树枝分叉开来又像毛细血管;有些树枝完全展开,长满叶子,有一些只是一小块凸起,心里冒出一个声音 “为什么它们完全不一样却都叫树枝?”

这时候一阵风吹来,刷刷刷的声响,整棵树开始摇晃,我的身体也开始摇晃,衣服也被吹得刷刷刷,“为什么我不是一棵树?”

这时候我注意到树上的鸟,以及背后的一片蓝天。有那么一刹那,我感觉整个图景是一片连续统一的光和影,仿佛所有东西都印在一个整体,没有物体区分,也没有远近的差别。

关系练习

既然不强调摒弃,那和人的接触也可以是练习途径,比如和陌生人保持眼神接触十分钟。

一开始我全身紧绷,要么在想我应该注视眼睛还是鼻子还是额头,要么注意到我沉重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,要么在担心对方在看什么想什么。

第二天的练习我提醒自己把视野和感受扩大,与其专注在一点上,把整个环境纳入到觉察中。我提醒自己眼前的人和我的身体处在整个大房间里,而大房间又处在群山环绕的自然里。我感觉放松了很多。

第三天的体验又不太一样。我没有主动提醒自己放松,而是换了一种感受:不是从我出发来观察这一切,而是顺着对方的眼神,反过来观察我。客观来讲,对面的人注视着我的头;但对于我的主观体验,我就像一个没头的人(因为我当然看不到自己的头)。[2]

我不再因为呼吸变得沉重而产生 “我很紧张” 的想法。呼吸就是在那儿做着它自己,呼吸不再是 “我的“ 呼吸,其他的感觉亦是如此。“我” 感受到的只有整个世界。

回来后的这两天,我试着和路边遛狗的人、餐馆的服务员、给我做检查的医护人员、超市的收银员建立并保持眼神接触。

哇塞,大家都充满善意,我觉得世界都变得更加明亮了。


  1. 关于两种冥想的区别,只是我的粗浅理解,我很感兴趣深入练习。 ↩︎

  2. 这个没头体验的描述当然不是我发明的,来自 Douglas Harding On Having No Head ↩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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