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次心理濒死的觉醒

......

人们常说,濒死体验如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。我想到两次经历,可能没有那么戏剧,但两次的结果很不同。

九年前,我刚来美国读研究生,感觉自己就像一团烂泥。很想努力学习,但每当闹钟响起,都没有动力起床。我不停地责备自己,也无济于事,好像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。

有一天看到大家都在转发一条新闻,洛杉矶有个留学生被枪杀了,离我的学校并不远。

那时候我在烈日下等公交,周围一个人都没有,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场景:一辆黑车从街角驶来,飞速穿过街道,一个人摇下车窗,拿着枪指着我,我还没回过神来,就在被击中倒地,模糊看见黑车消失。

我眨了眨眼,回到了耀眼的阳光中,听到了内心的声音:

“我不想在虚度时光中死去。”

“如果我这样死去,就好像没有在世间存在过一样。”

“在我死之前,我得做点什么事情。”

从那之后,我就有了动力,开始认真应对眼前的问题。

……

另一个故事发生在一个月前的夜晚,我喝完一杯奶昔,感到心脏跳动得有些不适。

我变得坐立不安,用 Apple Watch 做了心电图,结果显示 “不确定”。我开始紧张起来,又测了几次,一个黄色警告跳出来:“房颤”。

我从来都没测出过这样的结果,又试了几次都一样。我越来越紧张和焦虑,心跳变得更快了。我也不知道那个结果意味着什么,但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强烈,我心想不行我得让室友送我去急诊。

外面只有几度,不知道是寒冷还是紧张,我身体一直不受控制地颤抖。我望着手机地图上估计的时间,担忧心脏会不会随时停止跳动,我试着用深呼吸镇定自己,但那十六分钟仿佛就是永恒。

……

还好,没有太严重的问题。

Stoics 有句话,“Memento mori”,人终有一死。但我发现,思考死亡,跟感觉自己快死了,完全是两码事。

我想起去年奶奶离世前的一个月,她摔了一跤被送进重症监护室。过了几天就出来了,我们都很惊喜。到病房看望她,她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,没想到开始抽泣:“看着你们每个人都这么好,而我却要死了……” 人们赶紧上去安慰她,“没事的,你不会死的。”

离开的时候我说,奶奶要是有更多的感激之心就好了,不是觉得自己要死了而悲观,而是为自己又多活了一天而开心。

为每一个日出而庆幸,本身没错,但放在那个情景,我才意识到我是有多么缺乏同理心。有了亲身经历才知道,死亡一点也不温柔。

思考死亡和直面死亡的区别在哪里?

或许在于掌控感——思考的时候总感觉我们还可以做计划,还可以再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,但真正面对死亡时才发现,掌控感只是幻觉。在那十六分钟里我真切体会到,我对自己心脏一点掌控力都没有,它完全就可以在那时决定不再继续跳动。

你我不是可能看不到 “明天” 的太阳,更确切来说,死亡就在脸前。 Ajahn Chah 说,“死亡就在呼吸之间。“ (Death is as close as the breath.)

……

在我开始回归平常生活,我发现我没有了九年前的那种紧迫感。我没有觉得我一定要达成什么成就,或者应该要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。

毕竟,我们的掌控力是如此微小,又怎么可以要求任何成就付诸实现?

这可能听起来有些虚无主义,我也确实觉得我在坠落。但我又确信,我不会摔死,不是因为有人保护我,而是因为,下面根本就没有底。

窗外有一颗小树,正开满着白花。我以前都不知道它会开出这样美的花儿。

是它决心要开出悦人的花朵吗?它只是在做自己。

我也没有什么 “应该“ 或者 ”必须“ 要做的事情。我不需要通过外部表现来证明我的存在或者价值。我就是我自己。

当我让这个想法带来的感受在身体里流淌的时候,我感觉身体很放松。大脑不再和身体对抗。我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。要去做什么,或者不做什么,只取决于我自己。

有人会把这种感觉称为 “空”,什么都没有。但当我去欢迎它、拥抱它,而不恐惧退缩,我又感觉到有些暖意流淌出来。

或许是感恩,或许是连接感。是希望与自己和他人加深连接,是那些以前让我很畏惧,却又十分向往的真切感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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